旧时上海的澡堂

推荐人: 祝子平 来源: 时间: 2018-02-03 21:06 阅读:

  旧时上海居民集聚的地区必定有澡堂。我们家附近的澡堂浴资分一角五、两角五两种,区别是休息的躺椅是硬座与软座,另外便是使用的浴巾,毛巾旧一些、新一点。

  跟父亲去澡堂,总是两角五的,孩子半价,好像是一角三分。洗两角五的澡,父亲有他的理由,因为当时浴客太多,洗完澡,一角五分的基本上是没有座位的,有个座位便会从容多多。

  那时澡堂的伙计是很有技术的。浴客脱下的衣服不像现在有更衣箱,全靠伙计用一根丫杈头扠到座位上的一个铁钩子挂着,冬天从棉袄棉裤到内衣全要集中成一束,挂在一个钩子上,而且谁的衣服鞋袜都要记住,这是一个绝活。另外使用过的浴巾,要挂到高出头顶一大截的水汀管上去晾干,伙计们便会将一条条浴巾随手朝水汀管上一扔,神奇了,浴巾正好对折撒开整齐地挂在管子上,比平时人家在竹竿上晾被子什么的还要整齐,其水平完全是杂技表演。

  在浴池里我们先玩一会水,便被交给一个搓背的老头,老头不苟言笑,板着脸一副凶相,让他搓背完全是受刑罚,孩子嫩皮嫩肉嫩骨头,老头则毫不留情地使劲搓揉,我与弟弟私下里将老头的搓背称为“拆骨头”,每次去洗澡,见那老头在浴池右角落里如一只鸟似地蹲着,心里便会发怵,一阵骨头被拆后,浑身火辣辣的,但过一会则十分舒服。

  上海人过去将澡堂称为混堂,一个“混”字则道出了澡堂里的众生百态。所谓“工作完毕洗个澡,就像穿上新衣裳。”洗完澡后便是一段最享受的时光,冬天外面风雪交加,澡堂里则温暖如春,躺在软绵绵的座椅上,茶是一定要泡一壶的,如有时间,澡堂还有瓜子、话梅、时令水果等,可以供客人选用。三两知己,坦诚相会,侃侃山海经,喝上一口喷香的茶,高兴了,摆开象棋盘,杀上几盘,身心都会得到休养。如果去沪上几家高档些的澡堂,则还会有贵宾房间,客人洗了澡,可以会客谈生意,甚至聚餐,那种贵宾房间装潢考究,设备齐全,还有专用的电话,这在家家户户使用传呼电话的时代,不得不说是相当先进的。上海人讲究孵混堂,那实在是一种休闲文化的特征。

  对于澡堂,上海人还有一个情结,便是逢到过年,那是必去的地方。年关将近,沪上所有的澡堂都会火爆。上海人讲究干干净净过新年。记得我们幼时父母工作忙,到了大年三十总算休息了,白天忙着准备一年一度最企盼的年夜饭,华灯初照,父亲便会带着我们兄弟去澡堂。在他老人家心里,年夜饭可以晚一歇吃,澡可不能不洗的。印象中那个时间段的澡堂里出奇地空闲,可以从从容容舒服地洗个澡。浑身热乎乎地穿上衣服,伙计会从老远扔过一条热毛巾来,不偏不倚正好盖在脸上,顿时一股暖流沁入心头。

  澡堂出来,除夕夜里已经有人燃放起爆竹,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,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”。王安石的这首《元日》是描写新年喜庆,但我认为与上海人除夕从澡堂出来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呢!

 

作者: 祝子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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